醉心教育,一辈子不改门庭
我的书房叫“天地书斋”,书房挂了一副楹联。上联:躺着看书,站着教书,坐着写书,四季陪书共度;下联:闲而思梦,忙而追梦,睡而做梦,三生与梦同行。横批:不忘初心。
我的初心是什么呢?当老师,当一名合格的老师,一辈子不改换门庭,从一而终。做了46年教育梦的我,如今虽已鬓苍苍、视茫茫,但仍在砥砺前行。
一、第一梦:读书
1968年,那是个老驴拉磨的年代。当时我是“老三届”,为了响应毛主席的号召,随着浩浩荡荡的“知青” 队伍开赴农村,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。在“广阔的天地”里,我扶过大犁、赶过大车、挑过大粪、抡过大镐, 一干就是三年。由于冥冥中的一个机缘,生产队让我当“挣工分的教师”,只供饭,不给钱。我斩钉截铁地说: “干!”
要上班了,我起了个大早。这时,外面的天依然黑蒙蒙的。我烧了一大锅热水,小屋里满是蒸汽。我泡在水中,把自己上上下下搓得发红,像一次庄重而圣洁的洗礼。我穿好一套新洗净的中山装,站在一小块并不十分亮洁的小方镜前,不敢看自己。镜中那张因激动而泛红的脸,使我仿佛陌生了。久久地,我终于对着镜中的自己大喊了一声:“白金声,你当老师了,你要去教书了!”随即我扑到小屋的床上。
三尺讲坛横亘在我生命的原野上。为了守着学生,守着心中的希望,我把整个身心都扑在学校的工作上。然而,吃了一把草,硬要挤出两杯奶,渐渐地,我感到力不从心了。捉襟见肘的我,为了拥有“一览众山小”的从容与自信,每天拿出“三更灯火五更鸡”的功夫来读书。我读书不成系统,属“杂学”类,名人传记、经史子集、唐诗宋词、天文地理、古今中外无所不及。虽然有些书并没有真正读懂,囫囵吞枣,不求甚解,但这种“蜜蜂采蜜” 式的阅读,对开阔我的视域确实大有裨益。
读书得有书,没有书怎么办?买!为了买书,我外出开会抽时间跑书店,外出学习抢时间逛书店,外出办事挤时间找书店。40多年来,在衣、食、住、行上我舍不得花钱,我出差常常是乘火车坐硬座,坐轮船买散席,住旅店睡加床。但是,不管走到哪里,只要见到用得着的书,不管多少钱,我非把它买到手不可。
2001年10月,我去昆明讲学,从哈尔滨到昆明,“八千里路云和月”,我花五毛钱买了一箱子烂梨,吃了一路。归来时,我在北京图书大厦选了500多元钱的教学用书,这500多元钱的书,我既没有邮寄也没有托运,而是自己上车下车硬扛回了哈尔滨。
说到读书,我有三点体会。
一是运筹时间。时间是一个无头无尾的系列,昨天已经逝去,明天还没到来,可以抓得住的就是今天。我常这样想,补昨天之非,创明日之是,必须通过今天的努力;要想今天胜过昨天,明天又胜过今天,也只有努力于今天。因此,我给自己规定读书时间定额:每天一小时。在正常情况下,每天保证一小时学习,这是可以办得到的,在非正常情况下,我也尽量完成读书的时间定额。一次,我去四川丰都开会,在成都换车时有点空闲时间,本应当到诸葛亮的武侯祠参观游览一番,好好感受一下“丞相祠堂何处寻,锦官城外柏森森”的幽雅环境,赏梅凭吊这位“三顾频烦天下计,两朝开济老臣心”的孔明先哲。可是,我的脚步却迈向了四川省图书馆,在那里坐了一下午,查了三个多小时的文献资料。有失有得,在成都我失去了一次了解祖国文化遗产的机会,而得到的是对西部现代语文教育的切身感受。
二是独立思考。爱因斯坦说,学习知识要善于思考, 思考,再思考。他就是靠这个学习方法成为科学家的,可见思考在学习中多么重要。我习惯于走路思考,40多年来,安步当车,习以为常。我觉得走路是一种有效的休息方式,也是一种最佳的学习方法。走路可以思考,走路可以背诵,走路可以备课,我十分注重发挥走路的多功能作用。实践证明,许多东西都是我在走路时琢磨出来的。
在我初为人师时,给外校老师辅导杜甫的《春望》, 其中有这么两句:“白头搔更短,浑欲不胜簪。”当时的教学参考解释是:由于诗人总是忧烦,不免老搔头,头上的白发越搔越短,简直连簪子也别不住了。在去学校的路上我反复考虑这两句诗,头发怎么会越搔越短呢?
即便是老杜满头银发,也不能越搔越短。想着想着,突然“短斤少两”这个词语出现在我的脑际。“短”和“少” 并用,这里的“短”不就是少的意思吗?“白头搔更短,浑欲不胜簪”这两句诗正确的解释应当是:满头的白发越来越少了,简直连簪子也别不住了。给老师做辅导时, 我说出自己的见解,他们一致认为这样理解是有道理的。回家之后,我翻阅了《古汉语实词例释》一书,果然有这样的解释:短,少也。
三是勤于动笔。“不动笔墨不读书”,每读一本书,我都做些笔记或卡片,这样做有很多好处。首先,这能让我好好想一想,书中有哪些东西曾经触动自己,哪些是值得自己在后面继续琢磨的,而不是看完就算了。其次,要写读书笔记就不能只看一遍了事,回过头来再看, 这就加深了对书本内容的理解和印象。更重要的是今后在思考同类问题时,可以拿出来翻阅、对照、查核、归纳、总结,加深对某一问题的看法,甚至形成一种新观点和新见解。到目前为止,我已做读书笔记 100 多本,读书卡片1000 多张,二者合起来近 500 万字。
1992 年我获市重大贡献奖,政府奖励我一套商品住宅楼,我没有了后顾之忧。从蜗居10 年的逼仄平房搬进新居,母亲与我女儿同居一室,我与妻子同居一室, 余下的一间没有当作客厅,而是辟为书屋,取名“天地书斋”。
西墙上挂着李燕杰的题词“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,去留无意望碧空云卷云舒”;东墙上挂着书法家的字画“藏中外教育,聚古今思想”。不言而喻,我所收藏的一万多册图书都与我的专业有关。我为什么把我的书房称为“书斋”呢?因为它不是一般的书库或写字间的同义语,而是由我的阅读个性与修养,以及由此而不断收罗书籍“精华”的结合物。
白金声在“天地书斋”
在书斋里,书籍是作为我特定需要的文化精灵活跃着。十几架藏书,横七竖八,顶天立地,没当摆设,没充斯文,我经常在书架中逡巡摩挲,在走动中整理思绪,换得自豪,找到愉悦。翻开书页的那一瞬,我便远离了尘世的喧嚣,心里充溢着浓浓的喜悦和满足。一书在手,万事皆忘。床上放上几本书,深夜睡着了,心如秋月朗,古今多少事,上下五千年,尽在鼾声中。
书籍可以嫁接人生,阅读的最大意义和价值就是改变。读书不能改变人生的长度,但可以改变人生的宽度;读书不能改变人生的起点,但可以改变人生的终点; 读书不能改变人生的物象,但可以改变人生的气象。
二、第二梦:教书
买书是为了读书,读书的目的是为了更好地教书。我身为教研员,但我的生命在课堂,教书是我生命交响曲的主旋律。
在教学活动中,有人上课善“导”,巧于设疑;有人上课善“点”,发幽探微;有人上课善“评”,议论风生。这就是教学风格。没有独特风格的教学,犹似清风一阵, 拂面而来,轻盈而去,引不起波澜,壮不了万物。
如果有人问我有什么教学特点,我可以直言不讳地讲,我崇尚“微笑教学”。我上课爱笑,我觉得,课无情不感人, 无笑不诱人。鲜花,是春天的微笑;星星,是月亮的微笑; 浪花,是大海的微笑;焰火,是节日的微笑;爱心,是教师的微笑。我认为,教师的微笑有着神奇的感染力, 它能缩短师生之间的距离,密切师生之间的情感。教师的微笑也具有强烈的感召力,它能激发学生的学习兴趣, 开启学生心灵的窗扉。对学生多一份微笑,教学情感的氛围就多一份浓度。我笑,学生也笑,让课堂充满笑声, 我把此奉为圭臬。
一次,我给外地学生上课,我满面笑容地走上讲台,亲切地对学生说:“同学们,认识我吗?”学生面面相觑,直摇头。我说:“我是外校老师,大家不熟悉,自我介绍一下,我姓‘枯泉’。”霎时间,小手林立,一个小男生站起来说:“老师,我猜着了,您姓白。”我说:“你怎么知道我姓白呢?”他振振有词地说:“‘泉’里的水干枯了,就是‘泉’下的‘水’没了,只剩‘白’字,所以我猜您是白老师。”话音未落,教室里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。接着我说:“这节课白老师和大家一起活动,咱们玩‘字谜游戏’,大家一律不举手,你想说就说,想笑就笑,想到讲台上来你就来,看谁最活跃。最后,咱们评选一名‘最佳谜手’。”这些话激起了学生“乐学”的兴趣,他们个个跃跃欲试。
我首先出示一个谜条一撇,学生略加思考,异口同声地说:“‘工厂’的‘厂’。”然后我又出示一个谜条十撇,他们争先恐后地喊道:“千。”看来,学生猜谜的水平不一般。这时,我又乘机说了几个字谜:一大撇、又一撇、一万撇。他们都猜对了。谜底是:失、友、厉。经过第一回合的试猜,学生兴趣盎然,课堂气氛活跃。
我看学生兴趣大增,随机说出一条字谜:“多一点能吃,少一点能用。打一字。”课堂顿时鸦雀无声,学生百思不得其解。看来这个字谜难度大了一点,我引导学生看黑板,答案就在六个字当中。学生恍然大悟,是“术”。一个女生说:“术,多一点是米,我们天天吃 ;术,少一点是木,我们使用的课桌就是木头做的。”多聪明的小姑娘。
时间过去了一半,课堂上高潮迭起,发言踊跃。我说:“刚才是老师出谜大家猜,现在请同学们出谜老师猜,看谁能把老师难住。”群情鼎沸。一个学生走到讲台上,带动作地说:“切九块。打一字。”费解,我想了半天,没有结论。我要求提示。他神秘地说:“切九块需要几刀?”我说:“八刀。”“八刀是哪个字?”这个学生笑着对我说。在他的启发诱导下,我迎刃而解——分。
快下课了,我叫姓王的同学站起来,竟有五个之多。我请大家给“王”字制谜。第一个学生说:“三横一竖。”直白,有别解,没有掌声。第二个学生说:“一加一不是二。”有趣味,同学投去赞许的目光。第三个学生说:“白玉无瑕。”有诗意,无懈可击,同学伸出大拇指。制谜比猜谜难度大,需要知识和灵性,更需要智慧。我佩服学生,佩服他们的聪明才智。
什么是教学艺术?教学艺术乃教师在教学中按照教学规律、学生心理发展特点和美学原则,娴熟地运用各种教学策略、技能、技巧进行独创性的教学活动。教学是一门科学,因为它有铁的规律;教学又是一门艺术,因为它像水一样灵活。教学需要理性,也需要悟性, 更需要灵性。艺术源于生活而又高于生活,是对生活的再创造;教学艺术源于教学而又高于教学,是对教学的再创造。
三、第三梦:写书
我觉得,一个语文教师的完整工作流程应当包括读书、教学、科研、写作四项活动。他的专业知识如同一棵大树的根系,他的教学实践如同大树的枝干,他的科研活动如同大树的花朵,他的教学论述如同大树的果实, 这四者相辅相成,是一个相互为用的系统工程。一个不喜欢写作、不擅长写作的教师,是不能底气十足地站在讲台上的。笔耕不辍,是一名优秀教师的成功之路。
开始搞教育科研时,我也遭遇了“方法误区”,看着什么课题呀,假设呀,自变量、因变量、信度、效度等一套又一套的规矩,实在头晕,因为那时我对教育科研还没有入门。通过学习我明白了,教育科研其实并不那么神秘,就是选择一个题儿,确定一个法儿,根据一个理儿,写出一篇文儿,这就是我的教育科研观。问题即课题,教学即研究。
在教育教学改革中,重点、难点、热点、疑点问题常常是我思考的问题。选题要小一点,近一点, 实一点,精一点,要把大题做小,把小题做大,做有用有效的教育科研。
大千世界,各有各的活法:有的沉湎灯红酒绿, 有的追求权势金钱,有的喜欢轰轰烈烈,有的乐于淡泊宁静。我是属于那种愿意坐冷板凳的人,“板凳要坐十年冷”是我甘于寂寞潜心研究语文教学的劝勉之言, 我始终是这样做的。在这个浮躁的社会里,论文、课题漫天飞舞,业绩成果五光十色,在许多人眼里,科研没有春种秋收,更非十年树木,而像生产线,以为电闸一推,成品就出来了,其实那是抄来抄去的学术泡沫。而真正有价值的研究,其理论成果转化为教育教学实践也还有一个过程。教育科研像农业、像林业,不可能一夕成功。对我来说,在教育科研上永远没有终点,只有起点。
“江湖夜雨十年灯”,在日积月累中,我先后公开出版了几本著作。有人问我“:白老师,您又上课,又搞研究,又经常外出讲学,还写了那么多书,哪来的时间?”我说, 我搞研究和写东西都是有感而言,有积而发,有思而作。至于时间,还是鲁迅先生说得有道理:时间,就像海绵里的水,只要你愿意挤,总还是有的。
一天 24 小时,除了8 小时正常睡眠之外,其余时间我几乎都在工作。上班抓事务,下班搞业务,这是我的习惯,也是我的生活方式。孔子做学问,常常达到了“发愤忘食”的程度, 我不敢与孔老夫子相比,只是学习。有时我伏案备课, 仰面沉思,真忘了吃饭,乃至爱人和孩子千呼万唤,才清醒过来。有时激情提起我的精气神,使我心血来潮, 灵感突发,不能自已,常常夜半时分披衣而起,凌晨3点奋笔疾书。
我的几本著作就是在这种状况下写出来的。可以这样说,我对教育科研不离不弃,竭尽驽钝, 不懈实践,不断探索,不辍研究,有时竟达到了“此情无计可消除,才下眉头,却上心头”的境地。
从传统意义上来讲,我以往的教育写作都是用铅笔起草,修改后,再用钢笔一笔一画地抄清在稿纸上。后来,我学会了电脑打字,女儿又在浩瀚的网络世界里给我圈了一块地,盖起了一个温馨的小屋,名曰“白金声语文网志”。栖居我的博客中,是精神的皈依,是灵魂飞翔的领地,有时一天没打开电脑就觉得忽忽若有所失。每有会意,便欣然忘食,在敲击键盘的过程中,体验生活, 反思自己,超越自己。
我经常接到一些青年教师的来信,询问我写文章的诀窍。我说,科研毕生事,甘苦寸心知,文章本天成,妙手偶得之。如果让我单就写作而言,体会有三:
一是“立足”要高。就是说,撰写的教育论文要站在教育“三个面向”的高度,以教育发展的新走势,以党的教育方针政策,以现行的《课程标准》,以现代教育学、心理学基本理论为依据,去观察、分析教育教学现状,提出自己的观点和解决问题的策略。
二是“射点”要准。就是说,撰写的论文能切中时弊,符合教育客观事实和发展规律,“道前人所未道,作前人所未作”,对教改能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。要想写出“射点”准的文章,平时应当有计划地直接观察,取得感性材料,然后进行分析研究。
三是“切口”要小。就是说,撰写文章要大处着眼,小处着手,遵照“宁凿一口井,不挖一条沟”的原则,选题不宜过大、过泛,做到小题目写大文章。这样, 有利于文章深透开掘,富有新意。这类文章的篇幅可长可短,以解决一个问题为准则,使人读了受到某一方面的启迪。
一支粉笔,两袖清风,三尺讲台,四季耕耘,46 年的“三书”教育生涯,弹指一挥间。这46 年,对我来说,读书是志趣,教书是乐趣,写书是兴趣。读书, 我没有急功近利;教书,我没有哗众取宠;写书,我没有沽名钓誉。读书,是我惬意的梦 ;教书,是我美丽的梦 ;写书,是我蓝色的梦 ;教育,是我永远的梦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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